□吴月兰
在2023年的最后一天,我提笔写下此文,怀念我的妈妈。
每当听到“妈妈”两个字,我立马泪眼蒙眬。尽管妈妈离开我们已经半年有余,但我满脑子还是妈妈的音容笑貌,似乎她从未离开一样。
“外婆的一生,厚重得像一本古籍,许多故事甚至不忍翻看。”这是我女儿对外婆的评价。而在我心目中,妈妈不仅给予我生命,抚养我长大,更是我心中妥妥的女神。她虽然没有出众的身姿、漂亮的脸型,但是她的为人处世堪称一流。
妈妈6岁那年就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,由大外婆抚养长大。当时,妈妈不仅要带好3岁的舅舅,还要帮大外婆干活。在苦难中生存,让她打小就知道了尊老爱幼,学会了坦然面对生活,学会了女人该做的活儿。
23岁那年,经人介绍,妈妈嫁给了同为孤儿的爸爸。两个穷苦的人在一起,没有幸福浪漫可言,但是他们相互依偎,一路坚定前行。从半间行将倒塌的房子到两间厢房,再到新建房,他们努力打拼,不知疲惫,妈妈还先后生育了我们兄弟姐妹7人。在这个大家庭里,生活虽然不富庶,但一家人和和睦睦,兄弟姐妹相互照顾,相互帮衬,是大门堂中热热闹闹、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。
妈妈对生活从不怨天尤人,谦逊处世,从不与他人一争高下,更不对他人品头论足。别人争吵时,妈妈总是被请去居中调停,化干戈为玉帛。
妈妈天生对数字敏感,被众多同辈妇女敬重。在那个物物交换的年代,妈妈就是“计算机”,只要报出换算条件及原始物重量,她就会脱口而出换算结果,她因此成了队里的记工员。虽然她大字不识几个,但凭借超强的大脑记忆,回家后让当时上小学的我以文字记录,从来没有出现过差错。
妈妈的大宇宙里,始终有杆秤,大智若愚的她不愿打扰儿女的生活。只有儿女“有需要”时,她才会放下所有,走进儿女家。她的小孙子需要到城区上学,她才同意来我家帮衬,在我家住了4年。我女儿坐月子,我们要上班,以保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为由,她才到我家住上两个月。我做了一个小手术,让她照顾我,她欣然来了。她当然知道,这些都是儿女的借口,想让她歇一歇。她天生“识相”,儿子、儿媳、女儿、女婿对她如何,她心知肚明,但从来不说出口,从不做比较,而是表现出极大的满足。对于晚辈,她“财大气粗”,孩子们每次去探望她,她总要让他们带上点什么,否则寝食难安。左右邻里的往来也是一样,她总是报之以礼。正是因为妈妈的大智慧,让我们家成了村子里最令人羡慕的大家庭。
妈妈与生俱来的坚强,刻在骨子里的韧劲,也成就了她不易的一生。在那个“大跃进”年代,爸爸妈妈相继下放回村,爸爸的下放证被人遗失,导致后来无法确认年限,妈妈没有埋怨。家里造房子用的大木头被大队用于建造大会堂,妈妈没有怨言。爸爸担任村干部,家里常有人来告状,甚至骂骂咧咧,妈妈总是好言相劝,帮助化解矛盾。有人因工作之事来我家,妈妈倾其所有招待,却不求任何回报。对于有求之人,她总会不遗余力慷慨解囊。爸爸70岁时,她捐资修路造桥;爸爸80岁时,她又让四兄弟出资近20万元造了凉亭,只为村里有个休闲纳凉的地方。而她自己却一辈子省吃俭用,勤俭朴素,兄弟姐妹给她送好吃的,她转手就赠予他人。她处处散发温暖,唯独没有好好地爱自己。
平静的生活在2022年被打乱,妈妈的身体出了状况,但她一直不告诉我们,等我们知道时为时已晚。妈妈坚强地撑过了50多天的放疗,在疼痛的煎熬中咬牙坚持,只为不让孩子们心疼担忧,最终她还是躺下了。她清晰知道自己已时日不多,就把家里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,步履坚定地走向人生终点,还微笑着告诉我们:“妈妈年纪大了,也轮到了。”每每想起这一幕,我都心疼得无法呼吸。
妈妈用勤劳的双手撑起家族的繁衍生息,用善良原谅了所有的不公与曾经的苦难,唯独没有好好爱惜自己。她的离开成了2023年我们最不愿接受的事实,也成了我一生的痛。妈妈曾说,阴阳隔层纸,她只是登上了通往天堂的班车。如果有来世,妈妈,我们还做母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