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叶丽红

　　午后，天阴郁下来，灰蒙蒙的。风，一阵阵发力，穿过渐黄渐落的枝叶间。早几天就说要来的冷空气，总算姗姗来迟。

　　傍晚时分，几滴雨，清晰地打在车窗玻璃上。一滴一滴，小颗，疏散，轻柔。雨，不紧不慢，细细碎碎地开始下起来。秋雨，像中年后自己的话语，渐少，渐轻，渐慢。

　　雨稀稀拉拉地落，天转眼就黑下来了。刚过5点，已经入夜。秋夜，开始漫长，寒凉起来。

　　餐桌前，8岁的女儿叽叽喳喳，叫嚷嚷抱怨着：“下雨了，下周的运动会怎么办？”刚入小学不久的她，自信心爆棚。生怕一场雨，夺走她站到领奖台上的高光时刻。

　　公婆却开始欢喜。他们一直惦记着田里的蔬果。入秋后雨水很少。干涸的土里，萝卜展不开身躯，青菜伸不开手脚。他们念叨着早该来点雨水了，急得女儿脸红脖子粗，和爷爷奶奶争辩不休。

　　本来我想劝导女儿：“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……”转念马上闭嘴，如果我一出口，必定招来她的十万个为什么，问得你脑子嗡嗡直叫，直接断路。话少，是妙计。

　　“妈妈，那你觉得下雨好不好？”终究，难逃她的灵魂拷问。“像你这么小的时候，我特别盼望下雨天，只有下雨天，你的外婆不能下地干活，才会待在家里陪陪我……”鼻子立马泛酸，没办法继续。“放心，过两天就晴了，运动会肯定可以召开。”我连忙岔开话题，缓和下气氛。

　　母亲操劳一生，奔忙不停，每次见到她，都是劳作的身影。父亲常年在外工作。母亲一个人忙里忙外，操持家务。

　　晴天，母亲在田头挥舞锄头，挥汗如雨，一家人吃的粮食都是她一点一滴从土里刨出来的。雨天，她也有忙不完的活儿，楼上楼下整理收割进来的粮食，灶前灶后为我们做饭炒菜，灯下为我们缝补衣物。

　　哪怕雨天，她也从没有留一点时间给自己，让自己打个盹歇一歇，嗑把瓜子消遣消遣，照照镜子取悦下自己。她从没为自己买件新衣服，为自己哼首小曲，更不用说为自己出趟远门，来场旅行。

　　她的眼里，只有土地，只有孩子，只有我爸。只有干不完的活，操不完的心。唯独，没有，她自己。

　　雨天里，她留给我们的也是一个操劳奔忙的背影。

　　而去年的一场大手术后，她不得不缠绵病榻，与疾病搏斗。

　　我们再多的泪水与担忧，也无法取代她的病痛。生活还是要继续，我和女儿好好生活，可能是治愈母亲最好的良药。

　　秋雨里，我慢慢地和女儿对话着。让她快乐生活，教她哄自己开心的办法，让她成为这个年纪里本该有的模样。

　　秋雨里，小城笼罩在蒙蒙水雾里。草木安详，雨水美妙。在雨水里，前行的脚步暂时可以缓慢些。有些思绪，也暂且先放一放，缓一缓，让自己，舒缓地喘口气！

　　愿我的母亲，渐渐康复，在静谧的秋雨里，好好歇歇，也能做做她自己想做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