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吴国平
每次读到诗句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”,脑海里总会浮现一幅画面:秋天的晚上,高高城墙的深宫里,白色蜡烛发出微弱的光,给屏风上的图画添了几分暗淡和幽冷的色调。一个宫女轻执小扇,轻轻扑打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……
古人称萤火之光为“流萤”,不能更美。一个“流”字,把那种稍纵即逝、不可捉摸、如梦似幻的隐约和飘曳,全勾勒出来了。
《月令·季夏》称“腐草为萤”,腐草此时得暑热之气,故为萤,“到秋而天沈(沉)阴数雨,萤火夜飞之时也。”后几经演变,“腐草为萤”成为大暑节气的第一候。古人认为,萤火虫是腐草变的,就像他们认为,鹰能化为鸠,田鼠化为鴽,雀入大水为蛤一样,因为阴阳相互转换的缘故。
现在看来,可能是因为萤火虫的幼虫生活在水边杂草丛生的湿地,而它又是一种完全变态的昆虫,所以当它成虫飞出腐草之时,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,故而有了“腐草为萤”的说法。
腐草化萤,化腐朽为神奇,多可爱的想象,多灿烂的心愿。心愿即事实。一点不逊于事实。较之现代人的刻板和物理,古代生活有种烂漫之美。
“萤火虫,提灯笼,飞到西来飞到东,晚上飞到家门口,宝宝回家它来送。”这是我们小时候就爱哼的一首儿歌,现在听来,仍觉得是那样动听那样亲切。
最让我怀念的就是那些在夜晚打着灯笼的萤火虫。
夏天的晚上,四周暗下来,萤火虫成群结队地在草丛里飞来飞去,带给孩子们难以言说的欢乐。我们拿着用薄纸折好的纸盒,蹑手蹑脚地跟在一只萤火虫的屁股后,轻轻一扑,一只萤火虫就停在手掌中。它的尾部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地发光,仿佛头顶闪耀的星星一般。把捉到的萤火虫装在小纸盒中,于是,每个人的手中就有了一盏小灯笼。小小的灯笼,照亮了童年那些孤独、平淡的日子。
20个世纪90年代初,一个教书的同事因为在山里工作,远在大城市的女友选择了分手,让他痛不欲生。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安慰他,正值盛夏,一个夜晚,我们陪他到学校边的小路上散步,想借机开导他。几个人酝酿了许久,却不知道如何开口,因为大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。路上没有路灯,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黝黑的小路上。走着走着,转过一个山坞,突然看见满天的萤火虫在原野上飞舞,肆意涂绘夜空,犹如流星雨一般壮观……
看着这些美丽的小精灵,我们都忘了自己身处何地,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。
如今,由于城市化进程的加快,环境的污染,萤火虫这种美丽而富有传奇色彩的昆虫离人们越来越远,即便是乡下也难觅它的踪影。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”的诗意画面更无从找寻。我们躲在钢筋水泥铸就的高楼之中,支离破碎的目光再难捕捉到这些美好的尘世精灵。
又是一个流萤起舞的夜晚,今夜,与流萤诉说心中的情感。多想,再俯拾一段光阴暖心,剪一窗风景怡情,观一池湖水静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