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徐云龙

　　老家在南市街道（原来叫南溪乡）。当地盛产青枣，是有名的“南枣之乡”“蜜枣之乡”。老家的红砂壤最适合枣树生长，因此漫山遍野都是枣树。

　　阳春三月，百花争艳，枣树的枝头仍是光秃秃的。四月，人间草木繁花落尽，绿荫如盖，老家的枣树才从酣睡中悠悠醒来，不慌不忙吐出点点绿意，孕育花蕾。卵圆的枣叶整整齐齐排列在叶柄之上，油绿中带着点嫩黄，似玛瑙，如宝石。枣叶一天天变大，由嫩黄变深绿，叶枚上托出一串串鹅黄色的五瓣枣花，像瑰丽的首饰，在枝头金光闪闪。

　　枣花是一种奇异的花，虽只有米粒般大小，却是5个花瓣5个花蕊，小巧优雅，密密麻麻。“垂花临碧涧，结翠依丹巘。非直入游宫，兼期值灵苑。落日芳春暮，游人歌吹晚。弱刺引罗衣，朱实凌还幰。且欢洛浦词，无羡安期远。”它们深隐在树丛之中，不显山不露水，不娇艳也不妖媚，开得温婉又含蓄，有股淡淡的香味，若幽兰内敛而高雅。

　　枣树是个慢性子，生长缓慢，它发芽总是不肯一下子齐齐发完，开花也不像桃李一样忽如一夜春风来，而是显得拖拖拉拉。有的枣树上，小枣已豆粒般大，但有的枝条才刚刚吐露芳华，仿佛想让人们多闻一闻花香。

　　五月，深情的雨季如期而至，轻轻敲醒枣树林的梦乡，老家也迎来了最美的初夏，枣花香，黄鹂叫，麦田黄。枣花一枝枝一串串，铃铛似的挤挤挨挨，如梦如幻，灿烂得令人窒息。“春衫细薄马蹄轻，一日迟迟进一程。野枣花含新蜜气，山禽语带破匏声”，数不清的枣花聚在一起，甜甜的香气就浓郁起来，引来蜜蜂在枝头“嗡嗡嗡”地忙碌。

　　每年枣树开花时，村头路边就会多出几顶帐篷，那是被枣花香吸引而来的蜂农。

　　“簌簌衣巾落枣花，村南村北响缫车，牛衣古柳卖黄瓜。”枣花落下的样子别具一格，不像梅花桃花那样飘飘扬扬，而是像雨像霰——沉实。枣花从枝头坠落的时候，直直地冲向地面，少有随风飘扬的。纂纂飞轻雪，离离缀素珍。如果风大，枣树下就会铺满厚厚一层，让人不忍踏步。

　　老家的枣树外形古拙、质朴，树皮龟裂、斑驳，枝干虬曲、苍劲。黑褐色的躯体有着梅树的坚韧，也有胡杨的挺拔。每年枣树开花期间，粗糙的树干上还会长出木耳。因为枣树皮的裂缝上含有孢子，遇到充足的水分，就会长出半透明、深褐色的野生木耳。野生木耳质地柔软，富有弹性，水灵灵，嫩生生，肥润脆滑，可炒可炖，鲜美爽口，营养丰富。每年的花期，枣树都会献上这道美味的“山珍”。

　　枣下何纂纂，枣花香细细。清新朴实的枣花，就像农家女子那样清纯质朴，没有惊艳的美，只有密集的生生不息，埋头走在丰收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