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“二八大杠” 2022年04月27日  

  □吴国平

  在老家的小山村里,父亲是第一个骑上自行车的人。

  20世纪70年代初,父亲还是民办教师,月工资24元,一辆自行车180元。父亲省吃俭用整整存了两年,买了当时全村唯一的一辆自行车,也是全乡第二辆自行车。

  那时,市面上最流行的交通工具就是一辆能够带人载物的“二八”自行车,人们称它为“二八大杠”,因为它的轮子直径是28英寸。“二八大杠”和“三大件”风靡了一个时代。

  父亲拥有的第一辆自行车是永久牌加重型自行车。为了美观以及保护漆面儿,父亲用绿色绝缘带把自行车周身的钢管儿缠了一遍,脚踏上绑了皮革,就连车闸杆儿也套上了塑料软管。经全副武装后,“二八大杠”越发漂亮了。

  父亲在离家十几里地的一个山村教书,每天天不亮,他就早早把姐姐和我叫起来。姐姐坐自行车后面座位上,我斜坐在前面横梁上,双手紧紧地抓住车把手。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,下雪是常有的事,我的两只小手抓在冰冷的把手上,冻得通红,生了冻疮,还溃烂了。到了四年级,姐姐读初中住校,父亲自行车的后座就归我了。当然,后座远没有想象中的舒服。

  最难忘的还有父亲骑自行车的背影。从家到学校基本上都是上坡,骑起来特别吃力。父亲个子高大,一开始还是非常轻松,5里地后,因为坡度较陡,父亲开始气喘吁吁。我坐在自行车后面,双手冻得抓不住扶手。父亲让我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,用手扣住他的皮带。我的手藏在他的外套里,脸紧紧地靠着他的背,感受着他背部传递来的温暖的气息,感觉全身都暖暖的……

  父亲对自行车非常爱惜,经常擦洗干净后,放到房间里,一般人根本舍不得借。有一次,父亲在学校所在的村子里开会,我大着胆子偷偷地把车推到村里的打谷场学车。先是学滑行,两只手握住车把,一只脚踩在脚镫子上,另一只脚向后蹬地面给自行车提供前进的动力,就像滑板滑行一样。不同的是,自行车还需要双手控制。这是学自行车的第一步,也是为了锻炼控制平衡的能力。掌握好了平衡,接下来就开始正式学了。10岁的我个子矮,腿跨不过那条大杠,只能把一只脚从大杠下面伸过去踩对面的脚镫子,而且无法蹬满圈,只能半圈半圈地蹬。由于姿势别扭,骑起来特别累。可能我的平衡能力较好,虽然人挂在车一边,重心不稳,但转了几圈居然就学会了。

  父亲开会回来,看到自行车不见了,急忙到处寻找,结果看到我骑着车在村里转,只能偷偷地跟在我后面,也不敢大声叫我,怕吓着我从车上摔下来。等我下来以后,他才拎住我的耳朵,连车带人带回去,少不了一顿痛扁。

  父亲最引以为豪的是过年走亲戚的时候,大多数人都是步行,或者自行车只敢带一个人,而父亲的“二八大杠”足足坐了一家四口,我坐在前面横梁,母亲抱着姐姐侧坐在后面,非常拉风。

  1995年,我被分配到离家五六十里地的八达小学教书,父亲把他的“二八大杠”给了我。我每个星期六早上放学先从学校骑5里山路到白泉码头,然后把车背上渡轮,坐一小时的船到横锦水库大坝码头,再骑行3个小时回到千祥老家,几乎每周如此。

  时光飞逝,随着国家越来越富强,我家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。我和父亲都相继骑上了摩托车,2005年我买了小汽车,2009年又换了新车,那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却依旧放在我老家的屋子里,悄悄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