垦荒岁月 2023年11月08日  

  □蒋永兴

  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

  又到一年收获季,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上山垦荒种玉米的事来。

  我生于20世纪50年代。那是个缺衣少吃的年代,生产队口粮和工分粮对半分。家里缺劳力,挣的工分少,分到的粮食自然就少,我们家一年的粮只够勉强吃上半年。为了解决吃饭问题,爷爷就带着我上山垦荒种玉米。在那个年代,垦荒是被允许的。

  不仅粮食不够吃,柴火也很紧张。秋冬分山砍柴,家家户户都是寸草必争,能连根拔的柴就连根拔。砍了柴的山,就像剃刀刮过一样,光秃秃的,“老鼠跑过都能看到”。也是“野火烧不尽、春风吹又生”,来年春天,茅草、蕨类又长出了叶芽,柴根上又抽出了新枝。大自然,就这样无怨无悔地奉献着。

  星期天,爷爷带着我上山。我们都带着砍刀、锄头,爷爷还带了玉米饼和灌着白开水的葫芦。这一带的山,哪里的泥层肥厚适合开垦,垦出来后适合种点什么,爷爷都了然胸中。爷爷看中的山离家有点远,单程10里的路程。正是春夏之交,早上出门有点凉,我们都穿了两件衣服,一爬山就热了,于是脱了外套。到了山上,先把能砍的柴草砍了割了,砍不掉割不了的就用锄头挖;然后清理石头,我捡爷爷挑。中饭就喝着开水吃着玉米饼,虽然没有菜,但我吃得津津有味——在家里我们只能吃玉米羹。

  一天下来,我们整理了十来间房子面积的地儿。爷爷和我都出了一身汗,山风吹来,很是惬意。这一天,我们没有下种。爷爷说,下个星期再来。

  七天后,我和爷爷再次上山。这一次除了砍刀、锄头和中饭,爷爷还带上了火柴,锄把上还挂了一袋玉米籽。上次收拾出来的柴草已经晒干,爷爷让我站到上风口,然后用火柴点燃了柴草。那时候,我们不用担心火势蔓延,也没有破坏山林一说。爷爷说,这把火一烧,泥土有了焦味,就相当于积肥了。烧山以后,爷爷用锄头在山地上划出一条直线,让我在线里面每隔两脚用锄头挖一个寸把深的小洞穴,然后在每个小洞穴里点播两颗玉米籽,再用锄头拨拉焦土,埋好玉米籽,还让我用脚在上面一脚一脚踩过。爷爷说,放两颗玉米籽是怕出苗不齐,把玉米籽埋好还要踩过是为了防止野兽偷吃。原来,垦荒也是有学问的。

  过了一个星期,我和爷爷又上山去看玉米苗有没有出齐。每个洞穴内种的两颗玉米籽,有的一颗也没有出,有的出了但是不健壮,病恹恹的,爷爷就教我补垦。在爷爷的指导下,我小心翼翼地用锄头从出齐的两棵玉米苗中,连根带土挖出一棵,移到空地上,直到全部补齐。顺便,我们还割了一些新长出的柴草。

  暑假里,我和爷爷多次上山查看玉米的长势,把雨打风吹而致歪斜的玉米用培土或支撑的办法扶正,把影响玉米生长的柴草砍掉。相比较种玉米,砍柴草是多出来的活。但是也有省掉的活——种山玉米不需要治虫!爷爷说,远离田野,又是第一年种玉米,一般情况下不会有病虫害。然而在山上种玉米,遇上干旱没有水灌溉,只能听天由命。不过山玉米似乎都比较耐旱,虽然也有晒死的,但大多数生命力还是顽强的。

  早先的玉米品种生长期长,山上日照短,我们种的玉米到10月份才成熟。收割时,我和爷爷各挑着两个箩筐上山,看到每棵玉米秆上或大或小都长有一个玉米棒,我很是高兴。我们把玉米棒一个一个掰下来,剥去外壳,放进箩筐。爷爷不让我挑太重,玉米棒只是堆平了小箩筐。他自己的担子却是大箩筐。一个一个玉米棒插起来成圆锥形。玉米棒一次根本掰不完,第二天爷爷又摘了满满的两箩筐挑下山。再一个星期天,我们爷儿俩又上山一趟各挑了一担回家。

  这一年,我13岁。家里一下子多出了两百多斤玉米,玉米饼、玉米羹、玉米馒头,奶奶和妈妈变换着花样,让全家人填饱肚子。第二年、第三年……直到我成为生产队的劳动力,我和爷爷年年上山垦荒种玉米。不过,山是要换一换的。爷爷说,没有垦过荒的山适合种玉米,也省事。

 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,一分耕耘一分收获。千真万确!这样的认识,是我最大的收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