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封《论议和书》,通篇气势磅礴,行文恣肆汪洋。开篇贾廷佐就直陈观点,认为宋高宗如果听信王伦说法,偷安苟且,坚持和议,接受金人所谓的“江南诏”,则会毁坏祖宗大业,导致声誉受损,“倘委靡偷安,专主和议,信王伦之说,奉敌国之诏,则隳祖宗之大烈,虽倾三江之水,不足以涤其秽”。
所谓“诏谕江南”,其实是金人对南宋朝廷偏安江南的讽谕性说法,意为江南是金国的属地,南宋朝廷就是金人的附庸。贾廷佐为此而指出,昔年富弼因为金人要求北宋朝廷“献纳”财物,以死坚拒。如今金人提出更具侵略性、侮辱性的“江南诏”之说,朝廷岂能接受?“名江南诏谕,指吾中国谓江南,以诏谕诏陛下”,这是以“江南”之称,偷换“中国”概念。宋代自建立政权以来,就一直以“中国”的唯一统治者自居。何况金人还是以高人一等的姿势,“诏谕”宋高宗,将宋高宗视为金国的子臣。“其轻辱我宋,自古以来所未有”,如此侮辱宋廷的言行,前所未有,是可忍,孰不可忍!
在《论和议书》中,贾廷佐斥骂王伦卖国,并分析金人归还河南其实是诱饵。河南自古就是中国的土地,本来应该归还宋廷,现在将此作为议和的一个筹码,意在吞并宋廷。眼下形势,金国强而宋廷弱,金人一直想吞并南宋,又何来和议基础?因此,宋朝对付金人,唯有战争。
为激起宋高宗的斗志,贾廷佐还举例说明:刘邦与项羽对战70次,最终以垓下之战取胜;刘秀以3000人对抗王莽百万之兵,在昆阳之战中一举获胜。战争不能单纯以多寡强弱而论,而在于是否一心主战,在于人心向背。何况,宋朝“以天下之大,有兵可战,有将可使,有赋税以为财用,有人民以为依附,有人才以为任使”,有岳飞、韩世忠这样的忠义之将,只要“诛王伦,拘敌使,以快天下之心,以振士民之气。然后下令,决意用兵,以雪大耻,以复境土”,何愁不能收复中原!
《论议和书》递呈后并未有回应,相反,当年12月25日,朝廷张榜公示,称“大金”允许归还宋徽宗帝后梓宫以及高宗之母韦太后,同时归还河南故地;27日,宋高宗又奉迎金人的“江南诏”入大内。
残酷的现实给了贾廷佐迎头一击,悲愤难抑的他又写了《再论和议书》。在此文中,贾廷佐认为金使名义上是“以和好来”,却又“使以诏谕名”,不仅无礼,更是居心叵测。他还质疑,如果真的如王伦所说,只要接受了敌人的诏书,就可以“不振一戟,不烦一戈”,迎母兄,取梓宫,坐收故地,那么,这到底是官家德政所致、天威所致,还是朝廷多贤良之士以至于令金人害怕所致?在他看来,这三者都不具备。相反,对于“欲还故地,归母兄,纳梓宫”这样的举动,金人从古未有。事出反常必有妖,金人无非是以此为诱饵,只待日后兵锋直指,饮马江浙,到时南宋这半壁江山也将不保。
这一封谏书更长,长达2200多字。贾廷佐以越王勾践迷惑吴王夫差之事,类比今日金人对宋人之行径;又以冬天打雷现象,认为天意不平,劝谏宋高宗“振不测之怒,行不测之威”,学汉武帝一怒而攻打西域,周文王、周武王一怒而灭商纣王,发兵北上,大败金人,收复中原。否则,他甘愿效法伍子胥,死不瞑目,以观金人吞并宋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