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包钰莲

　　开车回家的路上，看见两只白鹅大摇大摆地从我的车前走过。我特地放慢车速，它俩仍旧不慌不忙，丝毫不在意我的等待。我笑吟吟地看着它们，只觉它俩甚是可爱。

　　忽而想起我的童年时光，村庄里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鹅，我每天都能看见这些家禽，却从未觉得它们可爱。当时，大抵是受到大人们观念的影响，只当它们是家禽，养大了是要吃掉的。在养殖过程中，虽然它们拥有在村庄里四处走动的自由，却也因为到处排泄粪便而被人们所诟病。现在想来，那是在乡村生活着的人们的朴素的功利主义，养殖家禽用来吃，和种植蔬菜用来吃，在他们的观念里是一样的。

　　而我在村庄里长大，理所应当地接受着大人的安排，也经受着他们的观念的影响，并不觉得村庄里的鸡鸭鹅，和菜地里的南瓜，谁的生命更具价值。不对，在生命这个命题上，当时的我完全是麻木的，并没有把它们当作生命去尊重。

　　成长的过程中或许是读了一些书，转变了一些观念，大约是14岁前后，我那一颗原本非常唯物主义的心被柔软的文字唤醒了。阅读过许多散文后，开始觉得世间万物都有生命，它们的生命不只是科学意义上的生命，更是值得我尊重的与我的生命平等的存在。

　　后来，遇见我的先生，他在顶楼养信鸽、养金鱼、种花。他说他从14岁就开始养信鸽了，到现在已经30年了。他每天上楼为鸽子们打开门，让它们出去自在地飞一阵，飞倦了，就会飞回来，从“鸽子屋”的一个小洞钻进去。鸽子的数量保持在20多只，每年都会繁殖出一批小鸽子，会送几只给朋友，但他从不吃。

　　养花呢，也纯粹是为了观赏。他是在欣赏生命的绽放，他是真的把生命当作生命来珍视。所以啊，他的花草总是长得欣欣向荣，他的信鸽自信挺拔，他的金鱼圆润快活。

　　我从“唯书唯上”，到看到两只白鹅而能发自内心地感到欢喜，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我先生的影响。

　　还记得前年夏天的一个午后，我得知母亲养的母鸡孵出了小鸡，心中没有多大波澜，只淡淡地回复了一声：“好的。”先生得知此事，竟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小鸡，还要带着相机去给小鸡拍一组写真，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深深感染了我。我们去看小鸡时，我比从前在村庄里任何时候看鸡都要看得细致。我们走了过去，我看着六只小鸡缩进母鸡的翅膀里，心里竟涌动着一丝感动；我们走远了，小鸡跳上母鸡的脊背，母亲驮着走，就像在哄着孩子，真是一幅温馨的画卷！

　　鸡是那样平常的鸡，那天下午却让我看得出神，久久不愿离去……

　　我对待小动物的态度似乎是从那以后开始改变的。他让我知道了，原来一只母鸡也可以不是一件物品，也可以不被人所物化，也有人的情感，而我们人，也可以为它们的母子情深所感动。

　　从那以后，我也会上楼去看看鸽子们，打开门后，它们“哗啦啦”地飞出去的样子很迷人；它们在屋顶闲立着，很俊朗；它们在栏杆上漫步，充满了禅意。

　　现在我27岁，在我的眼中，不论是我遇见的白鹅，还是楼上的鸽子，或是村庄里的鸡和鸭，都不再是家禽，而是和我们人一样，带着丰沛的情感，作为世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，存在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