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之美 2023年06月14日  

  □吕映珍

  民间说法:冬吃萝卜夏吃姜。这会儿该吃姜了,难免想到与姜有关的事。

  去过一趟广州,有一种奶制甜品让我大开眼界。何物?姜撞奶也!姜、奶,风马牛不相及,居然撞上了,还撞出了电光火花。那滋味,真的让人乐不思归!

  在我的印象中,姜同葱、蒜一样,陪衬其他食材,是厨房中不可缺少的调料,其辛辣滋味可去鱼腥、除膻味,菜汤加姜,还可以祛寒和中,味道清香。“美食之都”不负盛名,居然把它变成了时尚甜品中的“养生上品”。高,高,高明!

  老家的菜园里总是少不了几畦姜。郁郁葱葱、密密匝匝的姜叶在微风中摇曳生姿,辛辣芳香的姜味弥漫在空气中,倘若张嘴深吸一口,直沁肺腑,脑爽神清。如果顺手拔一棵,叶绿、芽红、姜黄,浓浓的芳香溜过鼻尖,给人以无限的遐想。

  新姜是未成熟的姜芽。娇嫩的根茎末梢,连着芽,正是“新芽肌理细,映日莹如空。恰似匀妆指,柔间带浅红。”(宋·刘子翚《咏姜诗》)此时的姜,少女般水灵活泼,脆甜微辣。如果上盘新姜片炒肉,绝对是剩下肉片而不见姜影儿。

  新姜水灵,食期短,不易存放,腌制新姜是家乡人的拿手好戏。挖几斤新姜,清水洗净,沥干水分。刀快姜嫩,菜刀与砧板合奏的声音响起,“嚓嚓——嚓嚓——”,毫不费力便将姜片切得薄而齐整。加些许盐,腌制两三天后,倒在漏勺中沥干水分,拌以香醋与白糖,装瓶放冰箱冷藏。

  腌制后的新姜辣味几乎消失,只余淡淡的姜辛气。溽暑,食宜清淡,薄滋味,饭前、喝粥或吃手工面的时候,来几片腌新姜,且不说那脆嫩爽口的口感,就那特有的淡淡的辛香味,就会叫人口舌生津,也会觉得生活是有滋味的。

  曾在《红楼梦》第52回读到:“麝月又捧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,宝玉噙了一块。又嘱咐了晴雯一回,便往贾母处来。”这里的法制紫姜就是腌新姜。还有,噢,记起来了,日料店里的寿司姜也是腌新姜,酸甜爽口又带点姜味,在两贯寿司间用来清口,以免味道混淆。

  常言道:“姜还是老的辣。”成熟后的姜褪了水气,辛辣也随之大增。挖姜可是一个技术活,要稳、准、狠。父亲经验老道,可以根据植株的大小判断姜块的位置,一锄头下去,能把整个姜块,包括姜娘一起完整地挖出来,不会有所遗漏,也不会铲断姜块。挖出来的姜贮藏在地窖里,用干净的沙埋起来,这样一年到头都有新鲜老姜。

  家乡的土姜,个头小,色泽黄,丝细味辣,不仅是餐桌上的调味品,还有养生健体的功效。煎鱼之前切一块老姜擦擦滚热的锅底,鱼皮不粘不破。清炖鲜肉时放点生姜,起锅前拂去片儿丝儿,姜的深意早已融入汤水,增香又暖胃。

  小时候牙疼,坐在院子里“呜呜”地哭。母亲拿了一小块生姜,切了一小片,哄着让我咬在嘴巴里。大概是牙太疼了,哭得也累了,嘴巴里含着生姜就睡着了。次日清晨起来,牙真的不疼了,而且那片含了一夜的姜片没变质,味道香香的。

  偶感风寒或腹痛呕吐,母亲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。“快,趁热喝了效果好。”那味道熟悉而亲切,闻之丝丝芳香,入口微辣带甜,吞后生津甘润,感觉身上微微泛热,额头微微出汗,鼻子也通了。

  朱熹在《论语集注》中说:“姜能通神明,去秽恶。”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也对姜大为推崇:“姜,辛而不劳,可蔬,可和,可果,可药。”母亲可能没有看过这些古籍,也没有听说过这些理论,但她会说:“家备老姜,小病不慌”“冬吃萝卜夏吃姜,不劳医生开药方”“自家种的土姜是最好的。”说到这时,一向谦逊的母亲突然变得骄傲起来。

  日前读《东坡杂记》,其中有这么一段:杭州钱塘净慈寺有个老和尚,面色童相,“自言服生姜40年,故不老云”。又见《说文解字》中写道:姜,从羊从女,“羊”意为“驯顺”,与“女”合起来,表示“驯顺的女子”。在古代,姜与美是一样的,女子取名时也多以姜为名,寄寓着美丽的容颜、美好的希望。

  长期食姜能驻颜!姜撞奶走红,或许也是沾了这两位大师之光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