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逢雨连天,雾色满校园。
塘中小荷初立,离李义山“留得残荷听雨声”的境界还差了整个夏秋的修炼,教学楼间高大的乔木却早已凭借优越的身高,为雨的莅临铺好了绿毯。从连廊俯瞰铺满了雨的足迹的水面——并非粼粼而是恍若磨砂质感的玻璃,影影绰绰透出其下锦鲤的火红倩影,脑海中总会不自觉地奏起“烟雨入江南,山水如墨染,宛若丹青未干”的旋律,可惜了徒有雨丝风片,而无烟波画船。又是淅淅沥沥,沥沥淅淅,又是潮潮湿湿,湿湿潮潮。
晨光在雨声中信步甬道,晦夜在雨声中织上房檐,“即使在梦里,也似乎把伞撑着”。小雨一日足以怡情,阵雨数日却乱心神。在漫天雨幕中,伍迪·艾伦坚信于相比一个带伞的人,不如找一个一起淋雨的人,易安居士悲戚于“雁过也,正伤心,却是旧时相识”,杜樊川醉倒在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”,戴望舒倾心于那个丁香一样美丽而哀愁的姑娘。
或许,在满世界的雨声里,思绪也渐渐朦胧了。
素不喜雨幕,独倾心雨声。如果说,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破天荒盼着雨能够整天整天地下,那一定是徜徉于姑苏城中大大小小园林的时候。很可惜,拙政园的残阳余晖很美,留园的碧树菡萏很盛,狮子林的奇石小阁很妙,却独独少了雨声作伴烟作裳,不知当年李秀成登阁远眺又是何种场景,在那之后的雨声中又能否窥见濯去浮华后将颓的大厦。
如果说,雨是江南的桂冠,雨声便是桂冠上最闪耀的珠宝。科学家用真理分析潇潇梅雨中涌动的繁杂心情,而文学家用雨声浣洗熙熙生活中镶嵌的细碎杂质。
余光中先生在台北的冷雨声中看见了故土风物,看见了历史余烬,也看见了浓浓乡愁。而我们,或许,在雨声中,更易看见时间,看见自己。或许一场江南的雨能够催醒一颗混沌的心,让理智回笼,亦或许霁后的天能够点亮一颗混沌的心,让斗志重燃。汪国真先生认为“心晴的时候,雨也是晴;心雨的时候,晴也是雨”,与其在两种阵营里辗转挣扎,何不听听那雨声,让灵魂叩问灵魂,让自我重塑自我。
蒋捷曾有词言:“少年听雨歌楼上。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。江阔云低、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。鬓已星星也。”作为少年,我们何不听听那雨声,待思绪沉淀,再细细品味生活,汲取力量,或许走出象牙塔后的我们,会从心底里怀念故乡某个不知名的飘着细雨的清晨,收藏天青色的回忆和雨的鼓点。
高二(6)班 斯亮暄
指导老师:陈益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