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走在展厅里,视线还会被作为背景的复刻名画吸引,《圆明园十二月令图》《耕织图》《月曼清游图》《汉宫春晓图》。这些名画与其衬托的木雕图案几乎如出一辙,互为观照。浙江省博物馆工艺部主任范珮玲尤其欣赏十二扇大型立屏《耕织图》,称赞其构图严谨、雕刻精湛,色彩华丽而古朴,是难得一见的木雕屏风杰作。
把中国传统名画搬上红木,是蒋宝良2009年以来的创作方向。他特意选择了界画作为主攻对象,以中国传统建筑作为主体,融人物、山水、花鸟等要素于一体,复兴了这一被“遗忘”的艺术门类。但是,界画题材的名画层次丰富,构图复杂,需要透视精准,刀无虚发,否则就会失之琐碎,红木幽深浓郁的色泽也容易造成视觉模糊。为此,蒋宝良通过设计,对名画内容扬长避短;同时把东阳木雕平面浮雕中堪称精髓的平面压缩和分层技法,磨练到极致,使得花板上的每个平面分层清晰,压缩到位,干净素雅。在此基础上,他把红木家具制作中的刮磨工艺移植到红木雕刻中,利用刮磨后花板彰显的红木肌理、形成的镜面效果,略去了非必要的背景如云气、水纹等,使得画面虚实有致,意境空灵。这套技法被他命名为“素面檀雕”,其具体技法被收录进《东阳木雕家具卷》,供行业同仁学习参考;又形成专著《姹紫嫣红-红木家具雕刻漫谈》,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出版。
细看这些展品,它们有着共通的个性:不仅画面优美,而且造型雅美。多年浸淫于传统红木家具制作,蒋宝良深谙中国传统家具的型、材、艺、韵“四美”,极其讲究比例和线条。他设计的屏风外框比例精当,线条流畅,雕刻简约,外观高雅,与画面华美丰赡的屏心结合,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何为“简繁有道”,那就是“删繁就简三秋树,领异标新二月花”。这些造型素雅的屏风,各个部件的结合全部采用榫卯结构,每根外现的线条都费工浩繁,充满张力,仅从这种东阳人俗称的“线脚”,就可以窥见他的一丝不苟、精益求精。
一个初始文化并不高的木雕工匠,何以能创作出高贵中见文雅、优雅中见雍容的精品?蒋宝良说,除了不断精进雕刻技艺,还要不断学习提高审美。除了揣摩大量传统家具的造型结构,他还多方请益,学习中国画绘画艺术,以古人之规矩,开自己之生面。此次他向浙江省博物馆捐赠的新作《百年好合》挂屏,设计图就是他对博古题材古画的临摹作品。整个画面背景光素,空洁无物,让观赏者的目光能专注聚焦于画面中心的博古架。架上的花盆里,荷花娇美,荷叶飐风;万年青叶染斑斓,花开烂漫。被摘下的几朵红蕖,正在经历最为绚烂的一刻,嫣香脉脉。在四五个毫米的雕刻厚度内,蒋宝良用细致入微的刀法,演绎出几十个层次,动感强烈的花叶造型,令人如观舞姬曳裙、彩凤惊飞,就连花盆上的纹样也用细如发丝的线条演绎得丝丝入扣。
“观蒋宝良的木雕作品是一种美的享受。为了美而创作,创作美的精品,在他的意识里,并没有强烈的市场导向,因此他不为迎合市场而创作,而是怎么美怎么来,什么美雕什么,丝毫不理会现实功利的取向。”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、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吴初伟评价这位高足,“他精益求精的态度、一丝不苟的标准,以及对美的事物专注而投入的迷恋,让东阳木雕焕发出别样的艺术魅力。这种精进技艺、精研作品的执着,正是新时代工匠该有的文化自觉。”